突厥语 语言中的历史
在经历汉末三国的混乱之后,中原王朝的实力大大受损。到了西晋末年终于发生了永远改变了中国历史进程的五胡乱华。各路北族在中原轮番登场,却又多昙花一现。在这场混乱中,汉语完成了上古汉语向中古汉语的变化。隋朝颜之推在《颜氏家训》中提到当时的汉语“南染吴越,北杂夷虏,皆有深弊,不可具论。”,充分说明了五胡乱华对汉语的深重影响。
秦汉时期北族出现了统一的政治实体——匈奴。匈奴和汉朝爆发了旷日持久的战争,其中种种故事流传甚广。匈奴的族属语言至今仍是一个未解之谜,作为一个部落联盟也有极大可能是混合的,但是从现有的一些汉文资料,也可以管中窥豹,看到一些和突厥语言有关的内容。
二、秦汉时期
今日新疆的巴里坤哈萨克自治县得名于境内的巴里坤湖,哈萨克语中该湖称为Bark?l。K?l就是“湖”,所以实际上这个地名需要解释的就是前半部分的Bar。根据元明时期对该地的称呼“巴思阔”、“八儿思阔”等看,应该是语音传承中漏掉了一个-s,原名应为Bars,即为突厥语“虎”的意思(哈语对应词汇转义为豹)。当年的蒲类泽也就是今天的巴里坤湖,即“虎湖”,虽然时光过去两千年,湖的名字却始终没变。
需要强调的是,这里很多关联词最终来源并不一定是突厥语言,而可能是汉突双方都借用了某种当时兴盛一时的北族语言的词,匈奴人的语言文化还有待进一步探究。
论起来源,汉语属于汉藏语系汉语族,诸多突厥语属于阿尔泰语系突厥语族。(]在起源上是截然不同的,所以若比较基础词汇,就可以发现汉语和藏语在很基本的词汇上颇有相通之处,而和突厥语中的维吾尔语就差得远了。拿数词举例,一到五在上古汉语(郑张尚芳拟音)中分别是qlig njis suum hljids ngaa’,在藏文中则是gcig gnis gsum bzhi lnga,二者虽差别不小,但同源关系还是很清晰的。而维吾尔语中一到五是bir ikki üch t?t besh,就算对语言学没有研究的人也能看出和汉语的数词差距甚大,基本没有同源的可能。
除了地名以外,匈奴的人名和官衔名有一些也在突厥语中有所反映。匈奴首领全称为“撑犁孤涂单于”,撑犁(汉代音thraang rij)汉朝人即指出是“天”,维语的tengri有上天之义,也是“天山”的维语名。单于(汉代音djan ghwa)则也有人指出可对突厥碑铭上的tarqan(突厥官名)。匈奴初代单于头曼单于的头曼(汉代音doo moon)有认为即北族语言中“万”的意思(维语tümen),后弑父继位的冒顿(汉代音myyg tuuns)单于大概是“英雄”的意思(维语batur)。
可能有的读者已经注意到,前面讲述的词语在汉语中多是专有名词,实际上并没有进入汉语常用的词汇系统,但是五胡乱华时期中原大地充斥着各路胡人,影响的尺度和烈度就完全不一样了,以至改变了汉人对亲属的称呼。
上古时代的中国是个华夷杂处的世界,华夏人民对四周的非汉语民族有东夷西戎南蛮北狄等称呼。就中古以降的汉语而言,蛮夷戎狄都不是什么好词,因此也有不少人认为这四个字就是上古华夏人对周边民族的贬称。但是且不说上古的华夏人是否也是这样看的,就算是贬称也得有个来源,这四个字在汉语中意义并不可解,因此很大可能本是周边民族对自己的自称,被华夏人借去的。蛮夷戎的来历虽然也很有意思,但是跟本文并没有太大关系,所以还是来说说“狄”吧。
三、南北朝时期
现今全国大多数方言称呼比自己大的同辈男性为“哥”(闽语是个明显的例外)。但实际上汉语自己对这个亲属的称呼是“兄”。哥这个称呼不见于上古汉语,是中古后开始流行的,光是这点就在很大程度上说明该词的来源很可疑。在中古汉语中,哥读ka,阿哥就是aka,正和维语aka类似。不单哥如此,翻查《广韵》,“姐”(中古音tsia’)的注释为“羌人呼母一曰慢也兹野切三”,“爹”(中古音tia/da’)的注释为“爹羌人呼父也陟邪切一/爹北方人呼父徒可切九”,都显示为非汉语来源。而这两个称呼和维语的姐姐acha,父亲ata/dada也颇有近似之处。
那么春秋时代之前呢?《逸周书?克殷》有段很有意思的记载:“乃尅,射之三发而后下车,而击之以轻吕,斩之以黄鉞。”周武王用轻吕(上古音:kheng g?ra’)击纣王,轻吕古注为剑名,显然轻吕两个字的组合在汉语中并无理据,但是维语中却有qingraq一词,意为厨刀,与上古汉语读音也颇为相似。虽不能肯定轻吕一定是某种突厥语中借来的词汇,但是至少应该是同源的。后世匈奴用的径路刀想来也应该是同名异译而已。
虽说如此,由于历史原因,汉语和突厥语长期接触搞基,也结下了不浅的缘分,从上古到现在,汉语和突厥语持续对对方施加影响,在对方身上留下了不少自己的痕迹。
狄人主要分布于华夏的北面,固有北狄之说。春秋时代在诸夏中和狄人打交道最勤快的也自然是位于北方的晋国。晋国跟狄有战有和,关系好时大家一家亲,关系不好了又会互相攻伐。春秋五霸之一的晋文公的母亲是狄人狐突的女儿,晋文公流亡时期也在母亲娘家狄待了不少时候,并娶狄女季隗。文公在逃离狄时很渣地提出要季隗等他二十五年再考虑再嫁,季隗的回答是“我二十五年矣,又如是而嫁,则就木焉。请待子。”,足够感动中国了。那么这个“狄”到底是个什么词呢?
汉宣帝本始二年伐匈奴,蒲类将军赵充国“兵当与乌孙合击匈奴蒲类泽”,所谓蒲类泽到底在何方,“蒲类”(汉代音:baa rus)又是什么意思呢?
可能最有意思的还是鲜卑的北魏了。鲜卑人自身目前的研究并不倾向于认为他们属于突厥民族,但是他们却通过突厥人向外输出了中古时期西域对中国的另一称呼Tawghach/Tabghach。这个词的来源有几个说法,譬如来自皇族拓跋(中古音Tak buat)氏或来自大魏。但无论如何,经过突厥人的传播,Tawghach逐渐成为中国的代称,东罗马(拜占庭)所谓的Taugast国即为中国。尤为有趣的是,后来这个名字出口转内销,披上“桃花石”的马甲传返中国。
一、先秦时期
汉朝后的北族首领多号可汗,但其实可汗这个词在汉朝就已经有迹可循。东汉时期和王昭君和亲的呼韩邪单于很多人都不陌生。呼韩的汉代音为qhaa gaan,和突厥语中“可汗”(维语:qaghan)的读音极其相似,倘若真有联系,则可说是后来传播甚广的可汗一词的首次现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