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kTok绝处逢生:技术合作会成为中美“脱钩”之外的新选项吗?
不卖了,技术合作。在9月15日的大限前一天,TikTok终于避免最坏的结果。
在竞标TikTok美国中一马当先的微软,则醋意颇浓。更早一天前,微软称,获字节跳动告知,他们不会将美国的营运权卖给微软。
离TikTok拿到“免死金牌”还有时日,姆努钦在CNBC上称:“我们本周将在美国海外投资委员会审议这份提案,然后向总统提出建议,并与他一起进行评估。”
不过,这一技术合作方案,在外界看来,颇有创意。除了微软,而目前在中美地缘竞争的夹缝中,字节跳动腾挪出的空间,绝处逢生,也为自己的全球化路径留下念想,同时,大国与巨头的历史性争夺也许有了新的解题思路。
从微软到甲骨文,从出售到技术合作
“最好的结果是,TikTok出售美国业务,但留下火种,可以在美国本土牵制Facebook,TikTok将把公司的重心放到欧洲和亚洲。最坏的结果是,TikTok在美国被禁,而且在其他国家受牵连,全球化的路就真的堵死了。”
7月中旬,字节跳动的一位内部人士曾如此预判TikTok的终局。当时,他认为,不管是哪一种结果,字节跳动都无法保住TikTok美国业务,它所能争取到的最大的价值,并非出售后的现金,而是来自战略层面,“牵制Facebook”。
而在出售的最后时刻,8月28日,商务部和科技部调整发布《中国禁止出口限制出口技术目录》,对人工智能的出售实施新的限制,字节跳动在TikTok中使用的推荐算法,被列入其中。
外界对这部新规的分析十分矛盾。有媒体人士表示,中国的新规旨在延迟出售TikTok的交易,为字节跳动争取时间。而更主流的意见则认为,新规堵死了TikToK出售的可能性。官媒对新规的报道,则被外界解读为:政策层不希望看到TikTok被出售。
彼时,中美两国政治层面的各种“牵绊”愈加复杂,而TikTok在扑朔的博弈局面中,也不知道风会向哪个方向吹。
从游说到起诉
而为了保护TikTok员工的饭碗,特朗普政府也再度解释了8月6日的总统行政令。
美国当地时间9月14日,特朗普政府向加利福尼亚北区联邦地区法院提交备案,称13942号行政令将不会影响TikTok员工工作的合法性,也不会影响雇员和供应商从TikTok获得薪水及福利待遇。13942 号行政令,是指8月6日特朗普签署的行政令,主要内容是禁止美国个人及实体与字节跳动进行任何交易。8月24日,TikTok美国员工帕特里·克莱恩(Patrick Ryan)起诉联邦政府。
在最终解决方案水落石出之前,至少,字节跳动员工的抗争,让自己的劳动权益得到保障。
自从特朗普公布总统行政令后,TikTok同时面临来自中国和美国的强大舆论压力。相当多的网友激烈批评,张一鸣和字节跳动,无条件忍耐和屈从于美国政府的压力,放弃抗争,甚至有网友称“张一鸣”为“张一跪”。此后,张一鸣清空自己的微博。
8月4日,张一鸣发布名为《不要在意短期损誉,耐心做好正确的事》的内部信。在信中,张一鸣表示:“因为传公司将出售TikTok美国业务的新闻,很多人在微博里骂公司和我。我看到头条圈里有人说半夜被微博评论气哭,有人替我和人吵架怼到手酸,也很多同事加油鼓励。对于公众的意见,我们要能接受一段时间的误解。希望大家也不要在意短期的损誉,耐心做好正确的事。”
2020年8月,大概是张一鸣创业以来最煎熬的一段日子。8月25日,TikTok从未放弃抗争,在帕特里·克莱恩(Patrick Ryan)起诉联邦政府一天之后,TikTok向美国洛杉矶联邦法院递交起诉书,正式控告美国政府封禁该应用程序在美国运营的行政令违法,开始和特朗普政府“硬刚”。
在外界难以窥视到的地方,字节跳动也在不动声色的周旋。
从2019年开始,字节跳动还聘请了大量游说者,帮助其与美国国会和立法者沟通,这些游说者此前大多是美国国会知名议员团队的成员。据晚点LatePost报道,现在字节跳动在美国游说公司的总裁大卫·厄本(David Urban),曾在2016年帮特朗普拿下民主党传统优势州宾夕法尼亚,现在是特朗普连任竞选的顾问。
字节跳动方面几乎没有在政府游说方面专门投注精力和成本,一贯合规运营的字节跳动与政府仅保持基本的信息沟通,如果没有此番政府发起的制裁,本不必改变行事风格。
前车之鉴则是昆仑万维。2019年3月,由于担忧威胁美国国家安全,CFIUS要求昆仑万维出售同性社交平台Grindr,后者几乎立即答应了美国政府的邀请。一年后,昆仑万维与San Vicente达成初步股权转让意向,出售价格约42.15亿元人民币(合60850万美元)。
相比中国的科技巨头,TikTok在华府的抗争可谓相当激烈。华为曾在大规模聘用说客之外,阿里巴巴也曾少量雇佣,而腾讯则在华盛顿非常谨慎,只有近期,因白宫威胁封禁微信,才雇用一名说客。中国的企业对外投资经营仍需要真正重视彼地战场的游戏规则。
从云上贵州到云上加州
9月15日,对有全球化梦想的中国企业家,无疑是黑暗的一天。特朗普内阁切断了华为从商业渠道获得芯片的能力,包括台积电、高通、三星及SK 海力士、美光等将不再向华为供货。而这被视为中美科技脱钩的标志性事件。
7月中旬,The Information报道,TikTok与谷歌于签署了一份三年协议,承诺在此期间从谷歌公司处购买超过8亿美元的云服务。这笔交易对谷歌云(Google Cloud)而言是一份可观的利润。在2018年,TikTok在美国的广告支出达到10亿美元。
TikTok背后还有规模庞大的出海企业。2018年,Facebook从中国广告商那里获得的总收入约50亿美元,占其总销售额的10%,根据市场研究公司Pivotal Research Group提供的数据,这意味着,中国成为Facebook除美国以外,最大的客户来源。2018年,中国科技企业在海外大力推广公司产品,使得谷歌在中国大陆及港澳台地区的总收入增长超60%,营收超30亿美元。
而在利益捆绑之外,技术合作也为两国科技企业继续“挂钩”开辟路径,虽然此前已有先例。2018年6月,泛海控股收购美国保险公司Genworth。经与CFIUS协商,泛海控股同意使用美资第三方公司来处理Genworth的个人数据。
美国的云服务企业在开拓中国市场时,也几乎采取同样的方式,来规避合规风险。最典型的例子莫过于苹果。从2018年2月28日起,中国内地的iCloud服务将转由云上贵州负责运营。
微软在中国的内地合作伙伴则是世纪互联。不单在中国,2015年,微软主动在欧洲采取数据受托人模式,来解决“棱镜门”事件后欧洲对美国公司掌控欧洲数据的担忧。数据受托人——德国电信(Deutsche Telekom)控制并监督了这些数据中心对客户数据的所有访问。这样可以保护欧洲客户免受美国等其他政府机构的非法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