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写声音好听的句子(形容声音的优美语段)
原标题:描写声音好听的句子(形容声音的优美语段)
声音,本属于听觉的,是一种无形无色无味的东西,难以让人用文字去描述。可是,优秀的作家却能用他们的生花妙笔去描绘声音,并能让读者如临其境、如闻其声,让人感叹语言的神奇。
仔细分析作家的文字,其实他们主要运用比喻、通感的修辞,以声写声的方法来描绘声音。1、运用比喻,以声写声。 如白居易的《琵琶行》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对不通声暂歇。……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通过一系列的比喻描写了琵琶音由流畅变为冷涩,由停顿转为雄壮,到最后的戛然而止,充分表达了琵琶女演奏的技艺高超。读着诗句,那琵琶弦上的秋夜诉语似乎顺着时光的流水流进我们的耳中。再如陆定一的《老山界》中:“耳朵里有不可捉摸的声响,极远的又是极近的,极洪大的又是极细切的,像春蚕在咀嚼桑叶,像野马在平原上奔驰,像山泉在呜咽,像波涛在澎湃。”此句连用四个比喻,调动读者以往的经验,把山谷里寂静的夜晚里那种相矛盾的、不可捉摸的声响,写得如在耳旁。2、运用通感,以形写声。 《老残游记》第二回中描写白妞的绝唱中大量运用了通感的修辞,让人深刻的感受到她演唱的精神魅力。如写白妞初唱时不甚大的声音,让人感到舒坦欢畅,“五脏六腑里,像熨斗熨过,无一处不伏贴,三万六千个毛孔,像吃了人参果,无一个毛孔不畅快”;写白妞越唱越高,“忽然拔了一个尖儿,像一线钢丝抛入天际”,尖细高亢、刚劲有力之声让读者不难想像;写白妞演唱至“节节高起”时,“恍如由傲来峰西面,攀登泰山的景象:初看傲来峰削壁千仞,以为上与天通;及至翻到扇子崖,又见南天门更在扇子崖上”,具体形象地描绘出“愈翻愈险,愈翻愈奇”的歌声;描写白妞宛转千回的歌喉时,“如一条飞蛇在黄山三十六峰半中腰里盘旋穿插,顷刻之间,周匝数遍”,让读者似乎可手揽黄山的三十六峰,急促变化、回旋激荡的声音让人应接不暇;描写白妞演唱声音渐寂忽起时,“像放那东洋烟火,一个弹子上天,随化作千百道五色火光,纵横散乱”,夜空焰火,火树银花,姿态各异,炫人耳目,似把读者带到济南府的明湖居里,让人浮想联翩。
正是由于作家善于驰骋新奇的想象,运用精心炼就的妙喻,才能把声音写得如此美妙。无形的声音 有形的描写我们不仅生活在一个充满光影和色彩的世界,这个世界还时时刻刻充盈着各种各样的声音:虎啸猿啼、燕啭莺歌的动物声音,风雷相和、水石激荡的自然声响,管弦丝竹、戏鼓钟磬的乐音,这些都是装点世界的重要元素。一个人看不到色彩和光影固然是悲哀的,如果你的世界里一片死寂,那也是一种悲哀。一、描写声音的成语靡靡之音 哀声叹气 不绝如缕 穿云裂石 咄咄逼人 耳听八方 振聋发聩
吠形吠声 沸反盈天 改弦更张 孤掌难鸣 余音绕梁 珠圆玉润 字正腔圆
抑扬顿挫 惊天动地 雷霆万钧 轩然大波 燕语莺声 娓娓动听 鬼哭狼嚎
戛然而止 聚蚊成雷 铿锵有力 空谷传声 龙吟虎啸 锣鼓喧天 气喘吁吁二、描写声音的诗文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猿猴) ——-李白《早发白帝城》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 (雨声) ——-李煜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雨声) ——-苏东坡
落日照大旗 ,马鸣风萧萧 (马声、风声) ——-(杜甫 后出塞)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风雨声) ——-陆游《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三、古人如何写声音首先,古人很善于把这些声音和情绪、环境等有机结合,使同样的声音表现出不同的情感,无论是杜鹃的啼鸣还是猿猴的叫声都可以喜,可以悲。 特别是善于移情。即把自己的情感转移到所写的景物中,这种感受从诗人那里转到了某种声音中。
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白居易琵琶行)
子规夜半犹啼血,不信东风唤不回。(王令 送春 )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李白)
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郦道元)
其次,古人很善于把无形的声音有形地表现出来,最重要的手段就是比喻。(如:琵琶行)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
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
轻拢慢拈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
水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
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
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白居易《琵琶行》
声音虽然是无形的,但是它依然有着远近强弱、轻重缓急、抑扬清浊等特点,这些变化有很大的描述空间。而且世界上众多的声音的有相近相似之处,这也为我们做比喻提供了原材料。
如何写好声音?
巧模拟,惟妙惟肖——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 。
妙比喻,生动形象——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
(大弦嘈嘈,小弦切切,交错杂弹,就像大珠小珠泻落在玉盘。视觉形象与听觉形象就同时显露出来,令人眼花缭乱,耳不暇闻。双声和重音叠韵词的运用,更加强了悦耳的听感和韵律的节奏。 )
用移情,声情并茂——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琵琶声音暂停的时候,只觉得另有一种深藏的愁绪和恨意产生。此时,虽然静默无声,却更胜过那有声之境。“有声”之时,听者的思想感情随着曲调奔腾跳跃,无暇细味。而“无声”之时,给人以无限想象,体味曲中之情。)
融想像,意境丰富——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
(有时弦声轻快悠扬,就像宛转悦耳的黄莺在花下啼鸣;有时弦声艰涩低沉,好像呜咽的泉水在冰下面流转。“间关”,形容莺声宛转。“幽咽”,指悲抑哽塞。这里,诗人将琵琶声同时诉诸听觉与视觉,分别表现出轻快与冷涩的不同感受。)四、举一反三: 1.《安塞腰鼓》把鼓声的描摹写到了极致。文中大量运用了排比,有句内部、句与句、段与段之间的排比,不仅交错出现,而且排比对偶工整,还有的排比层层递进,排山倒海般让人透不过气。
2.《社戏》看戏途中的景物,有“声”(潺潺的水声、歌吹声、横笛声,船头激水声),有“色”(碧绿的豆麦、深绿的水草,淡黑的连山,灯光如红霞);有“光”(朦胧的月色,几点灯光,皎洁的月光);有“味”(发散出清香的水草,含着豆麦香味的夜气)
3.《口技》中,更是运用正面描写和侧面描写相结合的方法,把各种声音描摹得读来如身临其境,如闻其声,令人叹服。直接描摹声音;通过宾客的反应,侧面烘托;作者的直观议论。这些都是描摹声音最常用的方法。
4.我喜欢听雨,小雨声使我感觉温柔、静穆、和平,而又缠绵、弥漫、无尽。中雨声使我感到活泼、跳荡、滋润,似乎这声音能带来某种新的转机、新的希望。大雨声使我壮怀激烈,威严和恐怖呼唤着豪情。而突然的风声能使我的心一下子抽紧在一起,风声雨声混在一起能使我沉浸于忧思中而又跃跃欲试。
——王蒙《在声音的世界里》
赏析:《绝唱》中对音乐的描写更多的是运用比喻、通感的修辞手法,把无形无色无味的声音形象化、具体化;本文对声音的描写更多的是运用众多精当的形容词。
5.钢琴:阳光般地流响
大提琴 :提琴的声音总是低沉而绵长,像幽怨而舒缓的诉说,但又总是表现着悲壮和辉煌。
长笛 :那是一种呜咽着的悲伤,是一种朦胧的执著,是爱,也是因爱而导致的怨恨和疼痛。
萨克斯管 :那是一种自由的象征。一个黑人乡村歌手。一只伤感的普鲁斯黑人音乐,节奏缓慢,情调感伤。摇摆着,诉说着。一种真正的放浪和伴随着的无比深邃的柔情。
——赵玫《声音》
6.在这片黎明般飞旋的烛光中,“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的鼓声突然如骤雨袭来,接着是一声开阔悠长的锣声响起又落下,音乐如长河流水一般汹涌而来。那一瞬间,我犹如回到了远古的洪荒①〔洪荒〕混沌蒙昧的状态。年代,看到了篝火、奔跑的野兽、茂密的丛林和苍凉的黄昏。随着音乐越来越走向细腻、典雅和舒缓,时光也迅速向前移动,我来到了汉朝的石桥,河对岸店铺林立、画坊遍布,空气中洋溢着好闻的墨香气,文人学士饮酒作赋。这是《八卦》曲,它以一种无法言传的魅力把我带入了遥不可及的旧时光中。
─迟子建《听时光飞舞》
7.一组《小夜曲》将听众和大地一起投入夜的怀抱中。轻盈、安详、缥缈,有渴望的期待,似幽远的回声,这是舒伯特的《小夜曲》。用深深的忧伤,表现对已经逝去的爱情的思念,真挚动人,这是托赛里的《小夜曲》。而勃拉姆斯、舒伯特、莫扎特的《摇篮曲》,自会牵动你对母亲和那安谧、恬静之感的思念,曳引着人们去重新领略母亲曾经给予的抚爱和温馨。大提琴独奏圣桑的《天鹅》,能将你带往一个山光水色、画意诗情的境界。碧波荡漾的湖面上,一群洁白的天鹅悠然浮动,一洗你胸中的烦躁与不安。在篝火旁深情歌吟的马头琴,如丝如缕,深沉浑厚的音乐,仿佛使人们进入那辽阔、苍茫无际的大草原,隐约可见那天边一行远飞的大雁。待至篝火燃尽,马头琴声消失,人们似乎还沉浸在寥廓与寂静之中。
—-《夜籁》
8.她圆润的歌喉在夜空中颤动,听起来似乎辽远而又逼近,似乎柔和而又铿锵。歌词像珠子似的从她的一笑一颦中,从她的优雅的“水袖”中,从她的婀娜的身段中,一粒一粒的滚下来,滴在地上,溅到空中,落进每一个人的心里,引起一片深远的回音。
—叶君健《看戏》
赏析:“滚”、“滴”、“溅”、“落”本来是用来修饰可视物的,这里用来修饰歌词不能不说是创新。作者巧妙地借助一个比喻,将无形化为有形,将无形的歌声比喻为有形的珠子,生动形象的写出梅兰芳的歌声字正腔圆,珠圆玉润。
9.天上闪烁的星星好像黑色幕上缀着的宝石,它跟我们这样地接近哪!黑的山峰像巨人一样矗立在面前。四围的山把这山谷包围得像一口井。上边和下边有几堆火没有熄,冻醒了的同志们围着火堆小声地谈着话。除此以外,就是寂静。耳朵里以不可捉摸的声响,极远的也是极近的,极洪大的也是极细切的,像春蚕在咀嚼桑叶,像野马在平原上奔驰,像山泉在呜咽,像波涛在澎湃。
—陆定一《老山界》
赏析:先写所见,三种景物都作了比喻,星星比作“黑色幕上缀着的宝石”,山峰比作“巨人一样矗立在面前”,山谷比作“一口井”。接着写所闻,声响难以模写,用比喻才显得形象直觉:“像春蚕在咀嚼桑叶,像野马在平原上奔驰,像山泉在呜咽,像波涛在澎湃”。奇特的高山景色,多美啊!目的是什么呢?为了烘托出红军战士的乐观主义精神。
10. 染绿的声音
徐迅
山居的日子,是在山中一座精巧的石头房里度过的。天天,我都被一种巨大的宁静所震慑着。经过许多尘嚣侵扰的心灵,陡然回归到这旷古未有的宁静之中,而又知道周围全是绿色的森林,心里似乎也注满了一汪清涟之水,轻盈盈的,如半山塘里绽放着的一朵睡莲。
也有声音,在白天的山峦;偶尔也有人语喧哗,幽谷回鸣。空山不见人,倒使人感觉到大森林的真切和人世的烟火之气。更多的是鸟声,从黎明的晨噪到傍晚的暮啼,耳闻着那密密松林里传出的啾啾鸟鸣。还可以看见那墨点般的小鸟,如大森林的音符跳荡着、栖落着。鸟鸣常常使大森林归于虚静,它天生就是一种虚幻的精灵呢!鸟声让人着迷地听,这时听出的就是一阵阵溅绿的声音。
当然有许多声音是有颜色的。如皑皑白雪,潺潺流泉,响动的就是一大片白;如春花秋菊的凋谢,细心的人也会听出它的艳红和鹅黄的色调。在大森林里,此时我被激动的不是这种颜色的声音,而是满山攒动的森林——那浓绿浓绿的声音了。满山密密的松林、枫树、珍珠黄杨、翠竹……树丛间刮过的风也是绿的,绿将大森林融为碧翠的一体,分不清颜色的浓淡深浅。那声音自然也不用侧耳倾听,触目皆是——大森林的宁静固然会使人坠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孤独和虚空当中。而这染绿了的声音,却让人感到一种生命的快意和心灵的悸动。黎明的时候,“山路原无雨,空翠湿人衣”,森林里露珠“扑扑”滴落的声音,在我听出的是一种轻柔而凝重的绿色;森林静静肃立,树叶交柯,在我听出的是一种茁壮成长的蓬勃的绿色; ……山居无事的时候,只要静静地穿行在无边的大森林之中,我满心的尘垢,便一下子就被荡涤得无影无踪,只觉得身心惬意和愉悦,心中徒然就有层斑驳的绿爬上心壁,盈注着生命那清凉的绿意来。
听惯了这种声音,在夜里我常常睡不着觉。拥被而坐,此时周遭那染绿了的声音已渐渐无声无息,看很白的月光,慢慢浮上窗棂,月光里的绿色冷冷如春水荡漾着,使人感到那绿色的声音一定是被浓浓的月光所消融,隐翳在那莽莽苍苍的大森林之中了。但这时这刻,我思想的羽翅还翩翩起伏着,希冀那染了绿色的声音出现。有风的夜晚,我看窗外的大山果然是混沌未开的一团绿色,那染了绿的松涛之声,铺天盖地的在我石屋周围如狂飙般的春潮,惊涛拍岸,振聋发聩,让我激动得恨不得长啸……这些年,我知道我常常谛听水声,谛听鸟声,不仅是因为我对尘嚣之声异常地厌倦和唾弃,更多的是在寻找清纯的自然和人生的大自然。那是我生活须臾不可缺少的思想的源泉……若能轻轻地裹在这染绿了的声音里,心就会轻灵得像一朵绿荷,即便泊在波涛里滚动,那梦也是常常染了绿呢!
11. 春风
林斤澜
北京人说:“春脖子短”。南方来的人觉着这个“脖子”有名无实,冬天刚过去,夏天就来到眼前了。
最激烈的意见是:“哪里会有什么春天,只见起风、起风,成天刮土、刮土,眼睛也睁不开,桌子一天擦一百遍……”
其实,意见里说的景象,不冬不夏,还得承认是春天。不过不像南方的春天,那也的确。褒贬起来着重于春风,也有道理。
起初,我也怀念江南的春天,“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这样的名句是些老窖名酒,是色香味俱全的。这四句里没有提到风,风原是看不见的,又无所不在的。江南的春风抚摸大地,像柳丝的飘拂;体贴万物,像细雨的滋润。这才草长,花开,莺飞……
北京的春风真就是刮土吗?后来我有了别样的体会,那是下乡的好处。
我在京西的大山里、京东的山边上,曾数度“春脖子”。背阴的岩下,积雪不管立春、春分,只管冷森森的,没有开化的意思。是潭、是溪、是井台还是泉边,凡带水的地方,都坚持着冰块、冰砚、冰溜、冰碴……一夜之间,春风来了。忽然,从塞外的苍苍草原、莽莽沙漠、滚滚而来。从关外扑过山头,漫过山梁,插山沟,灌山口,呜呜吹号,哄哄呼啸,飞沙走石,扑在窗户上,撒拉撒拉,扑在人脸上,如无数的针扎。
轰的一声,是哪里的河冰开裂吧。嘎的一声,是碗口大的病枝刮折了。有天夜间,我住的石头房子的木头架子,格拉拉、格拉拉响起来,晃起来。仿佛冬眠惊醒,伸懒腰,动弹胳臂腿,浑身关节挨个儿格拉拉,格拉拉地松动。
麦苗在霜冻里返青了,山桃在积雪里鼓苞了。清早,着大革及鞋,穿老羊皮背心,使荆条背篓,背带冰碴的羊粪,绕山嘴,上山梁,爬高高的梯田,春风呼哧呼哧地帮助呼哧哧的人们,把粪肥抛撒匀净。好不痛快人也。
北国的山民,喜欢力大无穷的好汉。到喜欢得不行时,连捎带来的粗暴也只觉着解气。要不,请想想,柳丝飘拂般的抚摸,细雨滋润般的体贴,又怎么过草原、走沙漠、扑山梁?又怎么踢打得开千里冰封和遍地赖着不走的霜雪?
如果我回到江南,老是乍暖还寒,最难将息,老是牛角淡淡的阳光,牛尾蒙蒙的阴雨,整天好比穿着湿布衫,墙角落里发毒,长蘑菇,有死耗子味儿。
能不怀念北国的春风!
12. 春之怀古
◎张晓风
春天必然曾经是这样的:从绿意内敛的山头,一把雪再也撑不住了,噗嗤的一声,将冷面笑成花面,一首澌澌然的歌便从云端唱到山麓,从山麓唱到低低的荒村,唱入篱落,唱入一只小鸭的黄蹼,唱入软溶溶的春泥–软如一床新翻的棉被的春泥。
那样娇,那样敏感,却又那样浑沌无涯。一声雷,可以无端地惹哭满天的云,一阵杜鹃啼,可以斗急了一城杜鹃花,一阵风起,每一棵柳都会吟出一则则白茫茫、虚飘飘说也说不清、听也听不清的飞絮,每一丝飞絮都是一株柳的分号。反正,春天就是这样不讲理,不逻辑,而仍可以好得让人心平气和的。
春天必然曾经是这样的:满塘叶黯花残的枯梗抵死苦守一截老根,北地里千宅万户的屋梁受尽风欺雪扰自温柔地抱着一团小小的空虚的燕巢。然后,忽然有一天,桃花把所有的山村水廓都攻陷了。柳树把皇室的御沟和民间的江头都控制住了–春天有如旌旗鲜明的王师,因为长期虔诚的企盼祝祷而美丽起来。
而关于春天的名字,必然曾经有这样的一段故事:在《诗经》之前,在《尚书》之前,在仓颉造字之前,一只小羊在啮草时猛然感到的多汁,一个孩子放风筝时猛然感觉到的飞腾,一双患风痛的腿在猛然间感到舒适,千千万万双素手在溪畔在江畔浣纱时所猛然感到的水的血脉……当他们惊讶地奔走互告的时候,他们决定将嘴噘成吹口哨的形状,用一种愉快的耳语的声音来为这季节命名–“春”。
鸟又可以开始丈量天空了。有的负责丈量天的蓝度,有的负责丈量天的透明度,有的负责用那双翼丈量天的高度和深度。而所有的鸟全不是好的数学家,他们吱吱喳喳地算了又算,核了又核,终于还是不敢宣布统计数字。
至于所有的花,已交给蝴蝶去数。所有的蕊,交给蜜蜂去编册。所有的树,交给风去纵宠。而风,交给檐前的老风铃去一一记忆、一一垂询。
春天必然曾经是这样,或者,在什么地方,它仍然是这样的吧?穿越烟囱与烟囱的黑森林,我想走访那踯躅在湮远年代中的春天。
13. 夏之绝句
夏乃声音的季节,有雨打,有雷响,蛙声、鸟鸣、及蝉唱。蝉声足以代表夏,故夏天像一首绝句。
绝句该吟该诵,或添几个衬字歌唱一番。蝉是大自然的一队合唱团;以优美的音色,明朗的节律,吟诵着一首绝句,这绝句不在唐诗选不在宋诗集,不是王维的也不司李白的,是蝉对季节的感触,是它们对仲夏有共同的情感,而写成的一首抒情诗。诗中自有其生命情调,有点近乎自然诗派的朴质,又有些旷达飘逸,更多的时候,尤其当它们不约而同地收住声音时,我觉得它们胸臆之中,似乎有许多豪情悲壮的故事要讲。也许,是一首抒情的边塞诗。
晨间听蝉,想其高洁。蝉该是有翅族中的隐士吧!高踞树梢,餐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那蝉声在晨光朦胧之中分外轻逸,似远似近,又似有似无。一段蝉唱之后,自己的心灵也跟着透明澄净起来,有一种“何处惹尘埃”的了悟。蝉亦是禅。
午后也有蝉,但喧嚣了点。像一群吟游诗人,不期然地相遇在树荫下,闲散地歇它们的脚。拉拉杂杂地,他们谈天探询、问候季节、倒没有人想作诗,于是声浪阵阵,缺乏韵律也没有压韵。他们也交换流浪的方向,但并不热心,因为“流浪”,其实并没有方向。
我喜欢一面听蝉一面散步,在黄昏。走进蝉声的世界里,正如欣赏一场音乐演唱会一般,如果懂得去听的话。有时候我们也抱怨世界愈来愈丑了,现代文明的噪音太多了;其实在一滩浊流之中,何尝没有一潭清泉?在机器声交织的音图里,也有所谓的“天籁”。我们只是太忙罢了,忙得与美的事物擦身而过都不知不觉。也太专着于自己,生活的镜头只摄取自我喜怒哀乐的大特写,其它种种,都是一派模糊的背景。如果能退后一步看看四周,也许我们会发觉整个图案都变了。变的不是图案本身,而是我们的视野。所以,偶尔放慢脚步,让眼眸以最大的可能性把天地随意浏览一番,我们讲恍然大悟;世界还是时时在装扮着自己的。而有什么比一面散步一面听蝉更让人心旷神怡?听听亲朋好友的倾诉,这是我们常有的经验。聆听万物的倾诉,对我们而言,亦非难事,不是吗?
聆听,也是艺术。大自然的宽阔四最佳的音响设备。想象那一队一队的雄蝉敛翅踞在不同的树梢端,像交响乐团各自站在舞台上一般。只要有只蝉起个音,接着声音就纷纷出了笼。它们各以最美的音色献给你,字字都是真心话,句句来自丹田。它们有鲜明的节奏感,不同的韵律表示不同的心情。它们有时合唱有时齐唱,也有独唱,包括和音,高低分明。它们不需要指挥也无需歌谱,它们是天生的歌者。歌声如行云如流水,让人了却忧虑,幽游其中。又如澎涛又如骇浪,拍打着你心底沉淀的情绪,顷刻见,你便觉得那蝉声宛如狂浪淘沙般地攫走了你紧紧扯在手里的轻愁。蝉声的急促,在最高涨的音符处突地戛然而止,更像一篇锦绣文章被猛然撕裂,散落一地的铿锵字句,掷地如金石声,而后寂寂寥寥成了段简残篇,徒留给人一些怅惆、一些感伤。何尝不是生命之歌?蝉声。
而每年每年,蝉声依旧,依旧像一首绝句,平平仄仄平。
13. 听 雨
小时候,住在瓦屋下,每当下雨,便能听到淅淅沥沥、凄凄然然的雨声。长大了,住在钢筋混凝土的森林中,听不到雨声凄然,似乎生活缺了不少的灵气,缺了能让人感动的至柔至弱的东西,心在慢慢地沙化。
于是就怀念起那瓦屋雨声。
雨是柔弱的,是世界上最轻灵的东西,敲不响那厚重的钢筋水泥的楼房。而瓦屋则不同,雨滴在上面,叮叮当当的,立即发出悦耳的声音。身在小屋的人也就有了在雨中亲近自然的福气。雨势急骤,声音就慷慨激越,如百马齐鸣,如万马奔腾。雨势减缓,声音也弱下去,轻柔地沁入你的心,像暖春时节耳边的轻风,瓦片似乎是专为雨设置的,它们尽职地演奏着,听雨人心中便漫出不尽的情意。
人们喜欢当心中充满怀念与感喟时,一个人静静地坐下听雨。垂老的志士有“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的抱负;迟暮的美人有“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的幽怨;相思的情人有“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的索怀;多情的诗人有“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的遐思。
雨成了人们修饰感情、寄托心愿的使者。
闲暇之中,有幸回到了自己曾经听雨的地方。恰逢那天下小雨,又听到这熟悉而又陌生的雨声。迷蒙之中,雨声里透出一种古怪的情调,是久未沟通的那种。它拒我于千里之外,向我表明它对我的陌生,然而我却能从意识的最深处感受到它存在的气息。我有一种从梦中猛醒的畅快和历经迷茫后的沧桑感。
哦,我在雨声中相约的竟是已隔了时空的自我,它在讲述我以前的一切。我彷徨了,我问自己:我是谁?还是从前的那个我吗?
有词云:“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人生境遇不同,听雨的感受也就各异。然而听雨却都是听灵魂的对话,听真情的奔泻,听年华的淙淙流淌。雨声所敲打的,除去岁月的回响外,还有昔日难再的痛惜与欲语还休的惆怅。似乎只有在这瓦屋轻灵的雨声中,心灵才得以喘息,生命才得以延续。
雨声依然在响,像我真实的心跳……
14. 听泉
◎韩静霆
演奏《二泉映月》,有一种心灵沐浴冲凉的感觉。琴弓的马尾吃住了弦,像是把山里的玉石锯开了一个小缝儿,泉水呢,顺着左手指头尖儿款款地流出来。跌扑回还,绕在身边。心里所有的浮躁、郁闷、烦琐,都被淙淙流泉冲走了。身上清爽得很、干净得很。舌根也甜润润湿漉漉。说来真得感谢盲人音乐家阿炳,他用一把胡琴,教会了我们听泉。让我们知道感觉山中清泉,应该打通生命所有孔窍,只凭眼睛直观是不够的。是啊,古人说刑天舞干戚,以乳为目,以脐为口,就是说人的浑身上下都生着精明的感官,人本来就是精灵别透的灵长目,我们和炳哥的差别就在于不懂得让心灵长出眼睛看宇宙,让耳朵生出触须抚摸自然,从这个角度说,也许我们才是真正的“盲人”。还有,我们没有化清流为音乐的神力,在盲人音乐家阿炳这里,泉水是灵感的婴儿。他一下子就捕捉住了稍纵即逝的灵感,再加进自己的天分、才情与生命感悟,人间就淌出了不朽的经典,音乐的清泉——《二泉映月》。
“二泉”从前只是穷道士沿街卖艺的一支曲子,如果不是遇到杨荫浏先生,那音乐的“泉水”不知会在哪儿幽咽断流了。我在音乐学院学琴的时候,老先生杨荫浏的学养和人品极为师生尊崇。杨荫浏和阿炳(华彦钧)之间的理解与默契,是人间知音的绝唱,俞伯牙与钟子期也不能相比。换句话说,琴师俞伯牙倘若遇到杨荫浏,就大可不必因世无知音摔碎瑶琴了。杨荫浏是在建国初期为抢救濒临灭绝的文化遗产,寻访阿炳的。背着笨重的录音机,他和阿炳谈心、谈艺、谈琴。用那时候流行的“履带”般的录音机带,录下了阿炳的曲子。这首曲子无题,阿炳让杨先生取个题目,杨先生思忖了片刻说,就叫做《二泉映月》吧。
可想象这时候阿炳是多么感动和惊奇,他那深陷的眼窝红了,几乎要流出“泉水”了;面前这位先生不仅听懂了他,把他的琴声录下,让他的音乐永远活着,而且,一语点睛,戳动了他的心泉之门。是呵是呵,这娓娓动听的音乐,不是映月的天下第二泉又是什么?泉水一冲出深山罅隙,月光就扑了过来。一轮梨花月变成了液体。揉碎了的月光,叮叮咚咚唱着歌,奔跑跳跃在惠山的竹林间草地上。忽然从高高的石崖向下“蹦极”,珠玉四溅;忽然在花丛间潜伏蛇行,若断还连,幽幽咽咽的;忽然又在光滑的鹅石溪床上跳着轻盈的舞步,带着小鱼,携着蝌蚪,跑向山外的世界……音乐在胡琴的三个把位回还,如曲水流觞。装饰音和滑音机智乖巧,似鱼嬉水草。抖弓细碎流畅,清流里有诉不尽的柔情。《二泉映月》是回旋曲式,让人把醉人醴泉回味品咂个够。更要紧的是,杨先生听着盲人音乐家心泉的律动,深深感觉到了阿炳对生命和自然的热爱,也听到了涌动的泉水里,有一点儿淡淡的哀伤。
阿炳和杨荫浏都已经离我们远去了,可映月的二泉还奔涌在我们的生命和生活中。记得,这首美妙绝伦的乐曲使著名指挥家小泽征尔由衷倾倒,他说过,《二泉映月》应当跪下来听。是的,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也许,惟有双膝跪倒,才可以聊表心中的虔敬和感激。我们感激创造美的阿炳和发现美的杨荫浏。阿炳开掘出了他心中独一无二的音乐泉,杨荫浏牵着“泉水”的手,出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