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婴是谁_窦婴的个人资料
屠刀悬颈,让窦婴没想到的是,自己居然死在一份山寨货的手里——他被皇帝给骗了。
窦婴是地地道道的的河北衡水人,因为自己的姑姑是西汉汉文帝的皇后(即后来的窦太后),借着这层关系,窦婴很早就进了仕途。
文帝在位时,他担任吴国国相。吴国是西汉时期分封的诸侯国,但窦婴这个国相不是侯国宰相,而是皇帝派去监视诸侯王的。
可以理解,诸侯天高皇帝远,又有城池又有兵力,不派人看着,皇帝睡觉睡不香啊。
到了汉景帝即位,他调回中央,做了一名詹事。“詹事”这个官位,在西汉相当于皇帝家的生活处主任,吃喝拉撒睡,专管皇帝家务事。
汉景帝很看重窦婴,但他的姑姑窦太后(新皇登基,皇后变太后)却不是很喜欢他,原因是因为窦婴对自己詹事的职务很上心,管的很宽。
景帝的弟弟刘武,是窦太后的儿子,窦太后是个妈宝男,十分宠溺刘武。
一次家庭聚会,一家子吃吃喝喝,不亦乐乎,汉景帝和刘武相谈甚欢,因为当时景帝还没立太子,又喝了不少酒,酒劲儿一上来,景帝拉着刘武的手说了这么一句话。
《史记》:酒酣,从容言曰:“千秋之后传梁王。”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意思就是:老弟我可太喜欢你了,以后我死了,皇帝的位子就是你的了。
本来这只是一句酒话,稍有见地的人都知道酒局上的话是不能当真的。但偏偏有两个人把这话当真了。
一个是窦太后,一个是在一旁的窦婴。
窦太后心里乐开了花,窦婴却皱起了眉头。他扯着嗓子,立刻在酒桌上发表了自己的不满。
窦婴说:大汉的天下是高祖刘邦打拼下来的,高祖立过规矩,皇帝的位子是父亲传儿子,儿子再传儿子。你怎么能说改就改,还想把皇位传给弟弟呢?
一席话让汉景帝的酒醒了,也让一旁正沉浸在美好喜悦中的窦太后梦碎了。
窦太后寻思你一个小小詹事,我们老刘家说话,哪儿有你插嘴捣乱的份?好好的事儿都让你给毁了!
窦太后不仅恨在心里,还表现在行动里,她开除了窦婴进出宫门的权利,这相当于去物业把你的门禁卡给停掉了,导致你进不去你家小区的单元门。
姑姑和侄子掐起来了。
没想到窦婴也是个性情中人,你不让我进去,我还不干了呢!
他称病在家,不久就辞职了。
如果不是因为后来诸侯国发生叛乱,起兵造反,也许窦婴会就此下岗,从此退出历史舞台。
但命运又给了窦婴一次机会。
景帝三年,也就是公元前154年,诸侯国发生叛乱,汉景帝在朝廷里扫了一大圈,发现征讨叛乱这件事只有窦婴最适合去做。因为他有过在诸侯国生活的经历,对那边的情况熟悉了解。
皇帝召见窦婴,意思现在国家有难,你有本事,朕给你安排个活,你好好干,把这帮乱臣贼子都给我收拾了。
窦婴表示:我身体不行,拉稀腹泻高烧不止,肠炎胃炎血压还高,我去不了。
皇帝一看窦婴态度强硬,于是玩上了心理战。大谈爱国主义情操,大打感情牌,给窦婴一顿洗脑。
窦婴吃软不吃硬,领命做了大将军,全权负责讨伐叛军事宜。
皇帝赏赐给窦婴半吨黄金(你没看错,史书记载,就是半吨黄金),但窦婴一块也没往家拿。他把黄金列在道路两旁,让即将参与讨伐战争的将士们依次走过,依次取用。
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有三层。
第一层的意思就是还没打仗,先发军饷。
第二层的意思就是你有多大能耐,就拿多少钱,这叫做黄金赠猛士,钱花在刀刃上。
第三层的意思就是告诉皇帝,我窦婴不是爱财之人,你给我的钱,我一分也不要。
从这三层意思上,我们可以看得出窦婴是一个不爱钱财,心思缜密,有头脑有想法有见地且目光长远的人。
总而言之一句话:这是个能人。
千金散尽,窦婴又向皇帝要了两个人,一个叫做栾布、一个叫做袁盎。这两个人都是当世名将,男人中的歼-11,将军中的战斗机。
军心安定,善用猛将。运筹帷幄的窦婴通过这一场讨伐叛军的战役扬名天下。诸侯国被他按在地上一顿拳打脚踢,叛乱也被他一一平定。
他凯旋回朝,皇帝非常开心,封他为“魏其侯”。
窦婴升职了。
这是什么概念?
窦婴一跃成为西汉朝廷数一数二的人物,用一个情况就可以说明这一点,每次上朝,议论国家大事,只要窦婴发言,公卿大臣们没有一个敢打断,敢插嘴的。窦婴在这时,俨然已经登上了属于自己的权力巅峰。
景帝四年,也就是公元前153年。一时酒后失言的汉景帝没有把位子传给弟弟刘武,而是把庶长子刘荣立为太子。
太子立下了,得有人教育啊,皇帝左看右看,还是窦婴最合适,于是窦婴又被委任为太子的老师。(太子太傅)
窦婴做了刘荣三年的老师,这三年里,师生之间产生了极为浓厚的情谊。刘荣仰慕老师窦婴的才干,窦婴欣赏学生刘荣的聪慧。
但刘荣没在太子的位子上干几年,就光荣下岗了。下岗的原因不是因为他自己,而是因为他的生母栗姬。
栗姬得宠的时候,汉景帝一来劲,就把他立为了太子。
栗姬失宠之后,汉景帝越看自己这个儿子越不顺眼,于是把他太子的位子给废了。
窦婴作为刘荣的老师,听到自己的学生从太子的位子上被撸下来了,心态瞬间崩了。
窦婴找到汉景帝,质问:凭什么把刘荣太子废了?
汉景帝:我乐意,你管不着。
窦婴:我不同意,我要求把刘荣复立为太子。
汉景帝:那不可能,你说了不算。
窦婴表示:你不复立刘荣,我不干了,我辞职。
汉景帝:出门右拐不送。
窦婴说的出来做的到,一气之下居然真的离开朝廷,撒丫子跑了。
窦婴和皇帝置上了气。
他跑到陕西隐居起来。朝廷这帮旧日同僚都劝窦婴没必要,别闹小脾气了,赶紧回来上班吧。窦婴不为所动。
这时候一个叫高遂的人对窦婴说了这么一番话,他告诉窦婴:皇帝废太子天经地义,人家自己儿子,想废就废。现在刘荣被废了,你就撂挑子不干了,你这不明摆着跟皇帝过不去吗?你这种行为,明摆着告诉天下人皇帝做的不对,但是皇帝能做的不对吗?
高遂一语击中要害,皇帝可以做的不对,但是皇帝不允许别人说他做的不对。
窦婴一听也是,这么跟皇帝整事,哪天他一发怒,还不是说收拾我就收拾我?于是他整顿行装,没多久又回去上朝了。
窦婴是个固执的人,但他的固执和他的聪明并不冲突,他的固执会因为别人的开解而烟消云散。
他自己折腾一顿没事了,但汉景帝已经因为这件事而对窦婴有了一丝间隙。
窦婴刚回朝廷,丞相的职位就空缺了出来,
窦太后毕竟是窦婴的姑姑,所谓肥水不留外人田。她放下前仇,大力举荐窦婴担任丞相的职务,却遭到了汉景帝的拒绝,汉景帝说:
《史记》:“太后岂以为臣有爱,不相魏其?魏其者,沾沾自喜耳,多易。难以为相,持重。”
汉景帝表明了他的态度。皇帝的意思是,我的确是非常看重窦婴,但是窦婴最近有点狂有点飘了,丞相不能让他当,不然他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
我们无法去猜测此时的窦婴和汉景帝的关系为什么开始变得不是那么明朗,为什么这对君臣的关系似乎变得疏远了起来。但直到公元前141年汉景帝驾崩,窦婴再没有什么较大的人事变动。
在这段期间,一个叫做田蚡的人出现在西汉的政治舞台上。
窦婴刚刚官拜大将军的时候,田蚡还是一个郎官,西汉的郎官,相当于皇帝秘书。但那时候皇帝秘书有很多,而田蚡只是其中最普通的一位。没权没势的田蚡一看窦婴是大佬,每天屁颠屁颠的往窦婴家里跑。
跑去干什么呢?不是去送礼,不是去拜访,而是去服侍。
田蚡像孙子伺候爷爷一样服侍窦婴,相当卑躬屈膝。
这不是我瞎掰的,这是史书真实的记载。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景帝晚年,稍稍疏远窦婴,却逐渐宠信起田蚡来,不断升职,一路做到了太中大夫。(相当于皇帝的首席参谋)
而窦婴,则进入了自己事业的稳定期,或者也可以说是低潮期。不增不减,不进不退。
公元前141年,汉景帝驾崩,汉武帝刘彻即位。
刘彻没有公开的表示过对窦婴的反感,但是我想,这位新登基的皇帝一定发自内心的讨厌窦婴,因为这位大臣是自己在皇位争夺战中竞争对手的老师,而且还经常为竞争对手打抱不平。
所以刘彻转头重用了田蚡,小田同志被刘彻封为“武安候”。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西汉朝廷上的两股政治势力正式形成,也开始进行交锋。
一股是魏其候窦婴势力,一股是武安侯田蚡势力。
现在,两股势力还没有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但私底下早已暗流涌动。
建元元年,也就是公元前140年。丞相的位置再度空缺。田蚡跃跃欲试。一个叫籍福的谋士告诉田蚡:窦婴树大根深,人家发家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丞相的位置肯定是他的。退一步说,就算皇帝让你当丞相,你都不能当。你应该主动推荐让窦婴当丞相。皇帝一看你这么大度,主动让贤,肯定让你当太尉。太尉和丞相地位还是一样高的。你这又能落下好名声,又能当大官,一举两得他不香吗?
田蚡一寻思,觉得非常靠谱,按照籍福的建议去做,果不其然,窦婴当了丞相,自己当了太尉。
籍福这边安排完田蚡,转头又找窦婴私聊,他告诉窦婴:老窦,我知道你是个爱憎分明的人,以前你是侯爵,你容不下坏人,见到坏人就收拾没有问题。但是你现在当丞相了,就不能这么干了。因为树大招风,这么多人看着你呢。好人坏人你都得包容,你要包容不了坏人。这些坏人背后肯定给你捅刀子。
窦婴表示:你是谁啊?你有病吧?
籍福是那个时代里为数不多的清醒者和智慧家,史书虽然没有对他的过多记载,但是两番言论,足可以说明这是个狠人。
一向虚言纳谏的窦婴破天荒的没有采纳籍福的意见。
也许是上天为了惩罚窦婴这一次的不虚心听教,很快,窦婴出事了。
这件事要从汉武帝刘彻开始说起。
汉武帝初登帝位时,并未亲政,而是由生母王太后辅佐政事。王皇后喜欢黄老学说,而窦婴喜欢儒家学说。
按理说两位追星族一个粉老子,一个粉孔子,各粉各的,相安无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偏偏窦婴不消停,他一边吹捧儒家学说,一边说黄老学说是个屁。非但如此,他还拉着田蚡一起鼓吹儒家学说。
这可气坏了王太后。头可断,血可流,侮辱我偶像不能忍。王太后略施手段,把屁股还没坐热乎的窦婴和田蚡从丞相和太尉的位置上撸了下来。
田蚡虽然没了官位,但仍是侯爵,而且照样得到汉武帝的宠信。
大臣们一看,田哥牛啊!这是皇帝的红人啊!于是纷纷依附。
反观窦婴,被一撸到底,虽然也剩下个侯爵的位份,但树倒猢狲散,手底下的人死走逃亡伤,基本上算是废了。
在这帮见风使舵的两面派里,灌夫是一个特例。
灌夫也是西汉政治海洋中沉沉浮浮过的人物,他和窦婴命运相仿,都是得罪了权贵,一降到底,混了个无权无势。唯一和窦婴不同的是,灌夫很有钱。
窦婴一落千丈,他想依靠灌夫的财富实力东山再起。灌夫想要上升,他希望可以凭借窦婴“魏其侯”的名声对他重出仕途有所帮助。严格意义上讲,这对伙伴的初相识,目的很不单纯,他们希望互相利用彼此。
但一番接触下来,俩人发现对方是自己的菜,脾气秉性、生活习惯、想法思路都还挺契合。于是他们的感情极速升温,从利益伙伴变成了一对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灌夫和窦婴,成了那个久远年代的知己。
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得出来,窦婴不算是一个急流勇退,顺其自然的人。他对权力有一定的迷恋。
一日,灌夫去拜访日子过的正滋润的田蚡。田蚡说:闲着没事干,想去拜访一下老同事窦婴。
灌夫一听有戏,可以撮合一下窦婴和田蚡,让田蚡提携一下暂时落魄的窦婴。
他告诉田蚡:那太好了,你肯去窦婴家拜访,我们肯定敲锣打鼓的欢迎你啊。
窦婴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也很高兴,对他来说,田蚡曾经屈居他之下时,他没有侮辱欺负过田蚡。
他和田蚡同起同坐时,他也没有和田蚡发生过明显的直接的冲突。
窦婴想,田蚡应该不会差事儿,帮帮自己还是没问题的。
田蚡去拜访窦婴了吗?去了,但是睡到日晒三竿,睡到灌夫跑到自己家里催促他才起来。赴宴的路上走的也是慢吞吞的,本来答应早上就去,结果田蚡这么一折腾,晚上才到。
种种迹象都表明了:田蚡只是在戏弄灌夫和窦婴,他并不想来拜访,也没想过伸手帮窦婴一把。
灌夫不是傻子,窦婴也不是傻子。他们看的出田蚡的意思,晚上仨人凑在一起吃了顿饭,然后不欢而散。
田蚡和窦婴结下了梁子。
很快,田蚡主动出击,想要凭借自己的权力索取一块原本属于窦婴的土地。
田蚡表示:你现在啥也不是了,赶紧把地给我吧。
窦婴表示:门都没有。
两人关系由此越来越差。
窦婴不待见田蚡,灌夫是窦婴的铁哥们,他也跟着不待见田蚡。元光四年,也就是公元前131年。灌夫一纸诉状递给汉武帝,举报田蚡谋取私利,中饱私囊。田蚡不甘示弱,举报灌夫家大业大,在当地欺行霸市。汉武帝一看明白了,这是上我这儿来打架斗殴啊,于是他把两方诉求通通驳回,做了一次和事佬。
皇帝没能终止怨恨,事情将愈演愈烈。
在西汉朝廷混的有模有样的田蚡越做越大,居然迎娶了西汉燕王的女儿。燕王和王太后是亲戚,是皇亲贵族。于是太后下令,让群臣百官去田蚡家里祝贺吃请,意思给田蚡捧捧场。
太后下令,窦婴身居侯位,不得不去。灌夫也被他拉着一道同去。
当然,灌夫是不想去的,他一来和田蚡有间隙,二来打心眼儿里瞧不起田蚡,所以他算是被窦婴生拉硬拽过去的。
这一生拉硬拽,出了事情。
酒局饭局就是权力局,此时没权没势的窦婴和灌夫在这场宴会上被冷落的很惨。
窦婴起身给众人敬酒,没人搭理他。
灌夫起身给众人敬酒,大家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窦婴还好,官场沉浮多少年了,辛酸苦辣都尝的差不多了,他已经有些无所谓了。但灌夫是个暴脾气。他寻思你们这帮人是给脸不要脸啊,我客客气气对你们,你们居然敢无视我?
灌夫破口大骂,大闹酒席。左一句山西太守程不识没人情味,右一句临汝侯灌贤不识抬举。
他把赴宴的宾客大骂一顿,末了又把矛头指向田蚡,冲着田蚡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这回好了,宾客们饭也不敢吃了,纷纷落荒而逃。
田蚡一看你这是诚心来捣乱啊,我这是太惯着你了,于是命令卫士扣押了灌夫。
田蚡抓住了重点,他向朝廷弹劾灌夫,罪名是在太后申办的宴会上侮辱官员。
这句话意味深长,在太后申办的宴会上闹事,就等于在跟太后闹事,在太后申办的宴会上骂人,就等于是侮辱太后。
更为可怕的是,此时的田蚡权力已经很大。它拥有很大一部分国家执法的权力,于是他清算灌夫以前的过错,有的没的搞了一大堆,数罪并处,不仅要处死灌夫,还要把灌夫的九族给诛灭。
孤立无援的灌夫被逼上了绝路,但还有一个人没有放弃,这个人就是窦婴。
窦婴没去找任何官员帮忙,也没去找田蚡求情,他直截了当的找到了汉武帝。汉武帝寻思你光跟我说也没用啊,于是让窦婴和田蚡朝堂对峙。
一场西汉年间的旷世辩论赛开始了。
我们先看一下正方选手窦婴的观点,他认为:灌夫不过是喝醉了酒才出言不逊,本质上他没有侮辱任何人的意思,你可以说他没有素质,但是你不能因为这件事说他挑衅皇权,侮辱太后,这属于牵强附会。
且,田蚡搞了很多灌夫其它的罪名放到一起,这些罪名是否成立,还有待商榷,怎么能只凭这些就处死灌夫呢?
我们再来看一下反方选手田蚡的观点:灌夫借酒发疯,侮辱官员,大闹筵席。摆明了就是对皇帝,对太后,对朝廷大大的不尊重。而且灌夫以前劣迹斑斑,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坏事没少干,这种人必须严惩。
两方选手的观点谁是正确的?谁是错误的?
严格意义上讲,窦婴和田蚡说的都有道理,但是他们都隐藏了最关键的部分。
窦婴把灌夫描绘成了一个无辜的人,对灌夫曾经犯下的过错避而不谈。这也就是说,田蚡说灌夫以前劣迹斑斑,是真实的。你可以认为窦婴不了解灌夫的过去,但他的确在某种意义上包庇了灌夫。
而田蚡避而不谈的,是为什么灌夫会在筵席之上破口大骂?是因为田蚡联合这些官员一起挤兑窦婴和灌夫,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正是田蚡自己。
御史大夫韩安国支持窦婴、主爵都尉汲黯支持窦婴、内史郑当时也支持窦婴。
不过很可惜,这些官员惧于田蚡势大,并没有公开支持,只是在内心里为窦婴加油打气。
这相当于锤子科技发布新手机,粉丝们都在刷“下次一定”一样。
这样的支持是没有用的。
汉武帝当场并未表态,辩论会暂时告一段落。
之所以皇帝不表态,是因为他想要亲自去了解事情的真相,而不是听两家之词就妄下推论。
他是谁?他不是别的皇帝,他是汉武大帝。
皇帝调查一番,发现田蚡说的八九不离十,灌夫还真是劣迹斑斑,坏事儿干了一箩筐。他心里恼火,觉得窦婴不老实,跟他聊天的时候关于灌夫这点破事他一点也没说。
窦婴没来得及说出那句:“我也不知道啊,我也很无奈啊”,就被汉武帝以“欺君之罪”逮捕关押到了监狱里。
也许是汉武帝从一开始就不喜欢窦婴,也许是对窦婴对灌夫的偏袒真的惹怒了皇帝。
事到如今,灌夫到底有没有罪,田蚡到底有没有阴谋诡计已经不再重要,因为我们这篇文章的主角,是窦婴。
窦婴被关进了监狱。他被灌夫拖下了水,替灌夫背了锅。
他是皇亲国戚,也是曾经为西汉朝廷立下赫赫功劳的侯爵,这样一点点捕风捉影的罪名,汉武帝未必真的会处死他。
因为窦婴实在没有什么必须要死的理由。
他现在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侯爵,已经发挥不了任何作用,也产生不了任何能量。对任何人都产生不了威胁,所以他没有必要一定要死。
上天不想让窦婴死,但窦婴这个时候选择了自己作死——本篇文章最精彩的部分来了,窦婴在监狱中授意他的侄子在自己家中拿出了一封先帝汉景帝赠给他的遗诏面呈给汉武帝,希望可以获得一次和汉武帝私聊,并且法外开恩的机会。
遗诏上是这么写的:
《史记》:“事有不便,以便宜论上。”
翻译成白话文的意思就是:如果以后你遇上事了,你就把这个东西拿出来,好使,能保你一命。
也就是说,这份遗诏相当于汉景帝赠送给窦婴的一枚“免死金牌”。
只要遗诏一掏出来,甭管多大的罪行,窦婴都可以平安无事的放出来。
遗诏递交了上去,但不久之后的一个消息,对窦婴来说无异于是晴天霹雳。
朝廷和皇帝表示:你的这份遗诏是造假的。
这是一封矫诏。
汉武帝怒了,窦婴凉了。
不久,灌夫获罪处死,窦婴也因为伪造诏书,欺君罔上等罪名被斩首示众。
一代名臣、名将窦婴死了,他的故事到此为止。但他本人,却留下一个千古谜案。那就是,他为什么要伪造一封诏书来欺骗皇帝?又或者,他的诏书到底是不是伪造的?
当我们具体案例,具体分析。
为什么皇帝认定诏书是假的?
按照西汉诏书制度,皇帝给臣子下完诏书,臣子手里有一份,宫里会存有一份一模一样的存档,朝廷里还会专门有一本记载诏书的书籍,记录下这份诏书的具体内容和情况。
也就是说,一份真实的诏书,应该也必须是一式三份的。
但窦婴拿出的这份诏书,只有一份,找不到存档,宫中也没有记录。
所以认定窦婴的诏书是假(矫)诏,合情,合法,合理。
那么汉武帝有没有可能故意销毁诏书存档,造成了窦婴的诏书是假诏的现象?
有人可能会问,也许是汉武帝讨厌窦婴,想要报复,所以暗地里销毁了诏书。
但我们要注意的是,诏书的备份版本可以销毁,但是记录诏书的名册是没有办法销毁的,因为这种名册记录的不仅仅是窦婴这一条诏书的内容,它记录的是历代西汉皇帝的诏书条目。而且,这本书,不许缺页少页,不许涂改,任何人为的修改,都会暴露出明显的痕迹。
最关键的是,销毁诏书,修改老祖宗留下的痕迹,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汉武帝会去做吗?
所以汉武帝没有可能造假毁诏,而是宫里真的没有关于窦婴这份诏书的任何记录。
如果不是汉武帝造假,那是不是窦婴在造假说谎?
本文中,我们用了极大的篇幅来详尽的描述了窦婴的一生。回首窦婴的事迹,我们不难发现窦婴其实一个非常聪明、有远见,在同时期的臣子里非常出类拔萃的人物。
他不是一个蠢人,也不是一个笨人。
按照窦婴的性格,总结过去他的行为逻辑,他是干不出这么荒唐的事情的。
如果窦婴自己编造了汉景帝赠予他诏书的故事,又伪造了一份诏书送到宫里,那么事情迟早会败露,因为从一开始窦婴心里就是门清儿的,他这么做不仅不会帮助他逃出生天,反而会让他罪加一等,加速他的死亡。
他为什么又凭什么干这种自掘坟墓的事情呢?
所以窦婴没有撒谎,也没有编故事,更没有伪造诏书。
汉武帝没有恶意毁诏,窦婴也没有造假说谎,那么这封诏书到底是真是假?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相只有一个。
那就是汉景帝真的曾经赐给过窦婴一封诏书,但汉景帝也真的没有在宫里记录下这封诏书。
汉景帝之所以给窦婴这封诏书,是因为窦婴当时的权力过大,汉景帝希望博取窦婴的信任,也为了积极拉拢这位权臣,所以奖励诏书。
景帝的意思很明显:老窦,保命的护身符我都给你了,我是真拿你当自己人,以后你就死心塌地的跟着我干,等我退下去,你一定要忠心耿耿的辅佐我儿子刘彻(即汉武帝)哦。
但最为关键也是最为致命的一点是,景帝虽然给了窦婴一封诏书,但是根本没想过让这封诏书发挥过任何作用。
请大家仔细回忆之前的一个细节,窦太后推荐窦婴当丞相,汉景帝没有采纳,理由是他觉得窦婴权利过大,好大喜功,骄傲自满,难以制约。
在废立太子刘荣的问题上,窦婴甚至和皇帝干起来了。
这样一个难以管理和控制的大臣,如果再给他一道免死的诏书,他岂不是要上天?
以后窦婴要是造反,要是对皇权构成威胁,窦婴掏出这道诏书,岂不是能免罪?搞不好是不是还能覆灭皇权?
我们再想一下,景帝时期,窦太后和窦婴是姑侄关系,他们虽然前期交恶,但后期却交好,而且窦太后还总是想参与到立储的事情上来。
在景帝眼里,窦婴和窦太后一样,都是深深威胁皇权和自己统治的人。但尴尬的是,太后他无法根除,窦婴这样的权臣他也一时不能扳倒,因为他还需要窦婴发挥作用。
所以景帝给了窦婴一份没有留底的诏书,这封诏书的确是景帝亲自颁发的,但是却只是为了安慰和拉拢窦婴,他不会给窦婴免死的机会,如果窦婴在未来的某一天或叛乱,或谋反,或威胁大汉帝国,那么他拿出的诏书就会跳进景帝早以设计好的“假诏陷阱”里。
这才是景帝的真正意思:给你一封没留底的诏书,以资鼓励,就是表面安慰安慰你,如果你想要让诏书发挥作用,肯定就是干了什么谋反叛国的大事,所以我不能留底,也不能让诏书有效。
窦婴拿出诏书保命之时,也就是窦婴覆灭之时。
可让景帝始料未及的是,窦婴从来没想过谋反,也没想过干什么坏事。他只是想拿诏书,拯救一下因为替朋友(灌夫)背锅而身陷囹圄的自己而已。
整个“假诏事件”,汉武帝被蒙在鼓里,百官被蒙在鼓里,窦婴也被蒙在鼓里。
真正清醒的,是那个已经在地底埋葬多时的汉景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