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恪为何众叛亲离身死族_诸葛恪众叛亲离身死族的缘由
取得东兴大捷后,诸葛恪彻底尝到了对外战争的甜头,认为这是个扭转自己不利政治局势的绝佳途径。
盲目乐观之下,诸葛恪根本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他还想主动出击。在他眼里,曹魏似乎成了自己的经验包。
然而这是一场庙算不足的战争,兵法的奥义是先胜后战而非先战后胜,可这些诸葛恪却根本没有想过。
事实上,从各个角度来看,东吴此次北伐都不占优势。
首先,在满宠修建合肥新城后,由于远离水道,东吴水军的作用便被降低了,再加上客场作战,因此优势在骑兵战力更强的曹魏一方。
其次,诸葛恪对自己的对手判断有误。在他看来,刚刚掌握曹魏大权的司马师不足挂齿,而且他任人唯亲,不能人尽其才。
加司马懿先诛王凌,续自陨毙,其子幼弱,而专彼大任,虽有智计之士,未得施用。(三国志诸葛恪传)
所谓“幼弱”,自然不是说司马师年纪轻,因为这个时候司马师已经45岁了,他的意思应该是指司马师资历和执政经验上的不足。
当初司马师因浮华一案遭到魏明帝的厌恶,仕途一片黯淡,直到曹芳时期才得以出仕,而那时候他已经年过三旬了。因此司马师是在短短十年左右的时间里蹿升到摄政高位的。这便是诸葛恪看不起他的原因。
这其实是个非常错误的判断,司马师虽然在政坛资历尚浅,但他的才干却是一流的,将朝政处理得井井有条。而且在王凌畏罪自尽后,此时新一批反司马的势力尚未形成。
而且诸葛恪对自己也没有一个清醒的认识,因为他的局势比司马师恶劣多了。
诸葛恪和以全公主为首的宗室的矛盾是难以化解的,他想要巩固自己地位的话,势必要拉拢其他的势力。
事实上诸葛恪在这方面是有先天优势的,因为他是同时具有儒学士大夫和淮泗集团双重属性的。
由于文化和阶级,他与江东士族可以很容易地站在同一阵线;而由于出身籍贯,他又不会被淮泗集团的武将排斥。
然而诸葛恪却凭着一系列令人看不懂的操作,眼睁睁将潜在的盟友推向了自己的对立面。
诸葛恪为了这次北伐,足足征发了二十万大军。要知道在东吴灭亡时的那次统计中,全国也就二十三万军队,而各地还要留下一定兵力驻守,因此诸葛恪要想凑够这个人数,必然要征召大批新兵。
这一政策对拥有大批人口的江东士族是非常不友好的,招募新兵他们肯定是要出血的,因此这触动了他们的实际利益。于是诸葛恪在改革中积累的好名声就被消耗殆尽了。
另一方面,诸葛恪和淮泗武将的代表施绩的关系也在恶化。
当初施绩和诸葛恪之弟诸葛融约定好配合作战,结果诸葛融违约,导致施绩战败,这让施绩和诸葛兄弟关系变得恶劣。
可诸葛恪不但丝毫没有缓和双方关系的意思,反而公报私仇,在这次北伐中,他召施绩参战,却不让他亲临前线,而是把他留在荆州和扬州交界处的半州。
不仅如此,诸葛恪还让弟弟诸葛融兼任施绩从前的职务,将施绩排挤出去。
这样不留余地,相当于彻底决裂了。
诸葛恪和本来可以争取的盟友把关系搞得这么僵,最终让自己陷入了空前孤立的局面,这也是他执政经验不足的一个体现。
总之,诸葛恪是既没对敌人有准确的判断,又对自己没有清醒的认识,相当于“不知彼,不知己”,自然没有胜算。
最后一点,则是因为诸葛恪对战争没有明确的规划,而是抱着走一步算一步的心态。
发动一次大规模战争是要进行长期准备的。诸葛恪只知道叔父诸葛亮频繁出师北伐,却不知他如何休养生息,把握出兵的频率。
东吴军队在建兴二年(253年)二月才从东兴前线返回,结果三月份大军就要再次出征,相当于几乎没有休整,如此穷兵黩武简直疯狂。
而在具体战略战术方面,诸葛恪也没有细致的安排,甚至连作战目标都不明确,这就导致在开战后他反复动摇,最终自然是满盘皆输。
总而言之,这是在客观条件不利的情况下,发动的一场准备不足,仓促至极的战争,因此在尚未出兵之时,此战的前景就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以诸葛恪的才智,本不该如此糊涂,可惜身处局中的他却被利益蒙蔽了双眼,忽视了背后的隐患。
在威望不足,实力不足的情况下,对外战争确实是个扭转局面的不错的选择。
但战争是一柄双刃剑,打赢了一切都好说。可倘若战败,一切矛盾都会爆发。
诸葛恪一意孤行进行军事冒险,如同在钢丝上行走,一旦有了差池,最终必然是众叛亲离,万劫不复。可惜当时诸葛恪并无这个觉悟。
为了说服反对者,诸葛恪特意写了一篇文章,全文核心思想就是:天下一统是大趋势,不会长期分裂,所以割据自保无法长久。现在曹魏还没到最强的时候,等敌人彻底发展起来,我国就难以抗衡了。
凭心而论,他这个观点是没错的,但问题在于,此时却是魏强吴弱,形势正好相反。
大家虽然看得清清楚楚,但都不愿为此触怒诸葛恪。至于全公主等人,更是巴不得他兵败后声名扫地,自然也是冷眼旁观。
当然,诸葛恪身边还是有一些忠于他的人的,比如好友聂友就认为东兴之战是靠防守反击获胜的,主动出击的话就没那么好的条件了。而且现在形势一片大好,完全没必要节外生枝。
可诸葛恪连解释都不想解释,直接让聂友去看自己写的文章,表示说看完后就能领会自己的思想了。
聂友是以一个朋友而不是下属的身份进行的善意劝说,诸葛恪却如此傲慢,可见当时他心中骄矜的心态。
另一个来劝说的人更有分量,他是同为托孤大臣的滕胤,他在聂友的言论上更进一步,指出对外征战需要上下一心,如果人心不齐,单靠主帅一人无济于事。直接阐明了目前鲜有支持者的不利处境。
且兵者大事,事以众济,众苟不悦,君独安之?(三国志滕胤传)
滕胤当初和诸葛恪同属太子党,又一样都是来自江北的儒学士人,再加上二人是儿女亲家,可以说滕胤是诸葛恪最亲密的战友也不为过。
然而诸葛恪连他的这番肺腑之言也听不进去,反而有些恼火,埋怨道:“别人反对出兵也就罢了,都是一些苟且偷安的人。凭我们的关系,连你都不站在我这边吗?”
由此可以看出当时诸葛恪的处境,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刚愎自用之人,在不切实际的野心下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诸葛恪不听良言,坚持北伐,而且他还制定了一个不切实际的目标,在战争的初始阶段,他似乎有一举拿下淮南的想法。
由于深入敌境,诸葛恪采取的是“重地则略”的战法,对淮南百姓驱赶劫掠补充军需。
然而实际效果却非常有限,于是众将献策说:“我们大军深入,敌国百姓大多逃亡,单凭劫掠难以支持,不如围点打援,包围合肥新城以逸待劳,等魏军来救再将其击败。”
这一方案得到了诸葛恪的认可,而这同时也说明诸葛恪对战争的准备何其不充分,作战计划在不断改变。
建兴二年(253年)五月份,吴军将合肥新城包围得水泄不通,而被诸葛恪轻视的司马师却早就将这一局面预料到了。
当初很多人建议应该分兵守卫各水路口岸,但司马师却认为水路口岸众多,分散兵力的话少了守不住,多了就难以集中兵力打败敌人。诸葛恪好大喜功,肯定把宝全押在合肥新城,其他地方不足为患。而今果如其言。
去年东兴大败,司马昭作为替罪羊被夺了爵位,这次肯定不能再用了,可是别人又不一定信得过。司马师经过深思熟虑,决定派三叔司马孚领兵。
此次司马孚统率二十万大军出征,兵力与诸葛恪旗鼓相当。魏军一路东下,进驻寿春,但司马孚却没有立即进攻,而是准备凭借合肥新城消磨吴军锐气。
自从合肥新城建成后,东吴在孙权时代对这里曾发动过三次大规模进攻,结果无一例外全部铩羽而归。由此可见合肥新城是经受过战火的考验的。
当时新城守将是张特,新任扬州都督的毌丘俭慧眼识人,让他去守新城,这一决定也成为决胜的关键。
由于吴军来得太突然,后方来不及往新城调集太多军队,当时城中守军只有三千人。面对六十倍以上的敌军,张特依旧顽强地坚持着。
吴军前后猛攻了三个多月,守军伤亡过半,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张特见形势危急心生一计,派人去见诸葛恪,表示说:“虽然我们已经快撑不住了,但将士们还有很多人不愿投降,因此只能慢慢甄别慢慢劝说,所以请您先收下印绶作为信物,同时暂缓攻击,给我一夜的时间。”
连续数月的苦战,东吴这边也是困难重重,由于已经入夏,天气酷热再加上水土不服,吴军将士多生疾病,非战斗减员极其严重。
连日来疫病横行的报告堆满了诸葛恪的案头,这令他非常恼怒,以为是手下为了避战故意欺骗自己,于是声称要将上报疫情的人斩首,结果就再也没人敢说了。
其实真实情况诸葛恪心知肚明,因为只要在军营里走一走就能一清二楚,可他明明已经焦头烂额,却为何还要装糊涂呢?道理很简单,此时的诸葛恪已经骑虎难下了。
这场战争是诸葛恪为了个人的仕途和命运进行的一场豪赌,失败的结果他一清二楚,他根本就输不起。
对于一个赌徒,止损从来就不是选项之一,他们总会幻想幸运女神的垂青,从而一次又一次将筹码推上牌桌,最终血本无归。
现在新城传来消息即将投降,这对诸葛恪来说如同溺水者眼前的浮木,对这棵救命稻草他只能选择相信。
其实这是非常明显的缓兵之计,以诸葛恪的才智却轻易中计,因此只能理解为他已经被胜利的渴望弄得欲火焚身失去理智了,都是心魔在做怪。利令智昏,此之谓也!
而张特这边则利用一个晚上的时间,拆毁房屋将之前城墙的破损之处全部修补完毕。等到第二天,诸葛恪翘首以待的开城请降的情景并没有出现,城头上魏军已经休整完毕,再次严阵以待。
诸葛恪得知中计后气得暴跳如雷,狼狈撤退是不可能的,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赌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朱异提出了一个可以帮诸葛恪解套的方案,他认为夺取合肥新城已经无望,应立即撤退,挥师豫章,夺取石头城。
但诸葛恪拒绝了他的提议,因此朱异大怒道:“不用我的计策,反而听信傒子之言。”
这个故事看上去有些莫名其妙,让我们来分析一下。
首先这个石头城并不在建业,而在豫章南昌附近,据《水经注》的记载,应该是赣水中的一座江心洲。
赣水经豫章郡北,水之西岸有盘石,谓之石头,津步之处。(水经注)
那么傒子又是什么呢?所谓傒子,指的就是在豫章境内的古代楚人后裔,他们被称为傒人。比如东晋大司马陶侃就是傒人,还因此被桓温蔑称为“傒狗”。
根据《搜神记》记载,诸葛恪曾经遇到过一个叫做傒囊的精怪。虽然这只是一个传说,但可以推断诸葛恪和傒人有一定关系,甚至很有可能傒囊就是诸葛恪有意虚构出来的,为的就是塑造一个神祇,在当地蛊惑人心,培植自己的力量。
朱异希望诸葛恪将这支力量剿灭,用他们当替罪羊,为这次失败背锅,这本来是个不错的主意,但问题是诸葛恪却很难接受。
首先诸葛恪一直在地方做官,他的根基也在地方。比如诸葛恪曾在南昌不远的柴桑驻扎过不短的时间,因此“傒子”很可能就是这个期间诸葛恪在豫章培植的势力。
如今朝中形势复杂,地方势力是诸葛恪不多的本钱,如果将之抛弃,自己岂不成了无根浮萍?
朱异是朱据从子,出自吴郡大族朱氏,是江东士族的代表人物。当初朱据和诸葛恪同是太子党主要人物,按说朱异和诸葛恪的关系不可能有多差,但现在他提出这个建议,诸葛恪自然会怀疑他的动机,因此对其有所怨恨就再正常不过了。
很快,诸葛恪下令夺取朱异兵权,从此刻开始,他与江东士族的关系就彻底恶化了。
这件事后果非常严重,没过多久,都尉蔡林因多次献计都没被采纳,大失所望之下投奔了曹魏。
这下吴军疫病横行的的消息走漏了,司马师和司马孚敏锐地抓住了战机,命前线魏军出击,以文钦为先锋,进击合榆,阻断吴军归路,毋丘俭紧随其后。
听闻魏军杀来,诸葛恪大为震惊,他急忙撤退,但却为时已晚,文钦进兵神速,转瞬之间杀到眼前。一场大战过后,魏军斩首万余,诸葛恪大败而归。
这个结果并不令人感到意外,诸葛恪开战前就弄得民怨四起,战争中刚愎自用,不仅不听良言,也丝毫不肯体恤士卒,最终遭到了一场可耻的失败,将之前东兴之战的大好局面彻底葬送。
其实诸葛恪是败给了自己,以他个人的条件以及当时的形势,他根本做不了这个首辅。可一旦上了位,谁又愿意放弃到手的权力呢?于是他只能一条路走到黑,而对外征战这条捷径就成了他的首选,直至无法回头。
这次惨败让诸葛恪声望大跌,也彻底失去了人心,可他仍在自寻死路,丝毫没有防备和补救的措施。
时值七月,正是酷暑难耐,头顶上的烈日和身后的魏军追兵就像两座大山,将东吴将士们压得喘不过气来,他们的士气已经颓丧至极。
撤退的路上,军中疫病横行,伤病者被遗弃,成批倒毙在路旁,还有大量将士因劳累过度掉队,最终被魏军俘虏,吴军上下一片悲鸣,宛如人间炼狱。
然而这一切诸葛恪却视若无睹,在他眼中,底层士卒只是自己功名路上的消耗品,如今他脑中想的只有如何掩饰军事上的惨败而已。
这场豪赌的失败令诸葛恪人心尽丧,这种现状他心知肚明,他无法和皇帝及百官解释这件事。再加上他在朝中本就根基不深,因此更是担忧有什么针对自己的阴谋,于是索性不回建业,在江心洲住了一个月。
在此期间,诸葛恪仍在为今后何去何从做着打算,他愈发担忧,于是便产生了不再回去的想法。
诸葛恪打算在寻阳(今湖北黄梅县)先安顿下来,这里位于蓟春郡,距离他曾经驻扎过的武昌和柴桑都不远,这里属于他的视力范围内,还是比较安全的。
这是诸葛恪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得以实行的话,可能反对派拿他还真没有什么办法。可惜诸葛恪最后还是动摇了。
就在诸葛恪于自己的江心别墅中思前想后的时候,全公主和孙峻等人也在积极研究着对策,诸葛恪在外是一大隐患,必须尽快把他召回。
所幸皇帝还掌握在他们手中,因此只需要一道诏书就够了,诸葛恪想必不敢抗旨。
当时中书令名叫孙嘿,正是负责替皇帝下达诏令之人。孙嘿虽然具体情况不详,但从他的姓氏来看,很有可能是富春孙氏的远房族人,为宗室力量对付诸葛恪打头阵。
于是全公主等人暗中指使孙嘿,数次下诏召诸葛恪回朝,他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受命。
由此也可以看出,诸葛恪在朝中的孤立无援,皇帝被对手控制,皇帝的近臣也是对手安插的,此去着实凶险无比。
八月份,诸葛恪返回建业。为了重塑权威,摆脱政治困境,他采取了许多措施。
首先是一路上大张旗鼓,摆足了排场,充分展现着大将军的威仪,至于兵败合肥一事则闭口不提。
其次是找人开刀立威,诸葛恪当面呵斥孙嘿,指责他是擅自下诏。
由于此时将诸葛恪召回的目的已经达成,因此无需再保孙嘿以激化矛盾,而且这样还能让诸葛恪放松警惕。于是孙嘿主动称病请辞,算是遂了他的心意。
这让诸葛恪更是变本加厉,他将出征后朝廷任命的官员全部清洗。
为显示威严,一点小事就要责备下属,弄得人心惶惶。又把宫中守军的将领都换成了自己的亲信,这才算稍微安心一些。
然而诸葛恪的目标却不止局限于此,他其实一直在酝酿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当初诸葛恪刚刚当上辅政大臣的时候,曾以不想诸王处在长江沿岸的前线纷争之地为由,提出将他们迁走。
其中孙奋被从武昌迁到豫章郡,孙休则被从虎林(庐江郡)迁到丹阳郡,后来干脆迁到会稽郡。孙奋对此曾表示不满,后来诸葛恪进行一番威胁后,他只好乖乖从命。
诸葛恪这个操作并非是无的放矢,虎林距离皖口这个长江沿线的重要据点很近,武昌则更是上游荆州的军事要塞,这里有驻军,更有两个有资格继承帝位的藩王,一旦有人以孙奋和孙休的名义拥兵作乱该当如何?这个隐患不能不重视。
然而诸葛恪的处理虽然有理有据,但问题是有一个人被他选择性地忽视了,那就是孙和。
虽然诸葛恪在二宫之争期间为了自保,并没有像陆逊和朱据那样全力支持孙和,但毕竟他是孙和之妻张氏的舅舅,因此孙和绝对是孙权诸子之中和诸葛恪关系最亲密的一个。
目前皇帝孙亮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反而被对手利用,对自己进行掣肘,这是诸葛恪力图要改变的局面。在他看来,让孙和取而代之是最佳的选择。
当初诸葛恪初到建业辅政时,曾对张妃的信使黄门陈迁说了这样一句话:“请转告张妃,我以后必定让她超过别人。”
这句话说得就颇为暧昧了,可以把它理解成诸葛恪表态以后会特殊照顾张妃,但更进一步理解成他想让张妃母仪天下亦无不可。而结合诸葛恪想要迁都武昌的意图,答案无疑是后者。
孙和被废为南阳王后前往长沙就藩,而长沙距离武昌并不遥远,诸葛恪力主将孙奋和孙休迁走,却单单没有动孙和,他想干什么已经不是秘密了。
因此,迁走诸王和迁都武昌其实都是为了达成同一个目的所做的准备,即废孙亮立孙和,将朝廷中枢转移到他有一定根基的荆州。
不过这件事毕竟阻力过大,一时间难以办成,为了提升自己的威信并争取更多的支持,诸葛恪才进行了这次军事冒险。只要能取得胜利,他就有机会通过根深蒂固的兵权来强行迁都。
然而惨痛的失败却给了诸葛恪当头一棒,他只能暂时打消这个念头。不过只要朝廷还在建业,皇帝还是被全公主等人控制的孙亮,他就一刻也不能安心,因此他只能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
很快,诸葛恪下令士卒整装待发,准备再次大举北伐。这次他放弃了淮南,将目标转向青徐。
此时已经是深秋,等大军出动后就要入冬了,冬季水浅,再加上进攻徐州的必经之路中渎水本就有淤塞的情况,诸葛恪这一军事计划与自杀无异。
当初曹丕征广陵是如何狼狈,诸葛恪自然心知肚明,但他却忽视了这一点,执意出兵,可见他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已经彻底丧失了理智。
另一方面,全公主和孙峻始终没有对他表现出敌意,这很可能让诸葛恪对局势的判断出现失误,他只知道形势艰难,却没料到已经险恶如斯。
事实上如果不是孙峻告密,当初诸葛恪是否能过孙弘那一关都难说得很。
总之,诸葛恪倒行逆施,众叛亲离,又对局势的险恶程度没有清醒的认识。在此背景下,潜藏于深处的敌人感到时机成熟,他们即将发动致命一击。
这时候控制皇帝的好处就显示出来了,全公主和孙峻可以以皇帝的名义下诏,诸葛恪除非公然抗旨,否则只能遵从。一番密谋后,最终决定让孙亮邀请诸葛恪赴宴,孙峻则在酒宴上当场将其斩杀。
赴宴的前夜,诸葛恪心中感到莫名的烦闷。一夜无眠后,又发生了一系列怪事。
早上他在洗漱时闻到水里有一股腥臭味;之后侍者递给他更换的衣物,他发现衣服上也有臭味;而等他要出门时,一条狗咬住了他的衣服,赶都赶不走。
这些玄之又玄的描述或许并不完全可信,但俗话说得好:魔由心生。诸葛恪一定是在心里也感到此行恐怕有问题。
最终诸葛恪还是去了,或许他认为禁军将领全是自己的心腹,没人能把他怎么样。
到了宫门口,孙峻怕诸葛恪察觉到什么,于是故作谦卑地说:“如果您身体不适,可以回府休息,我向陛下禀报即可。”
毫无警惕的诸葛恪果然被瞒过了,他坚持自己去面君。
这时候诸葛恪的亲信张约、朱恩传了个条子出来,上面写道:今天宫中布署不同往常,恐有变故。
这下诸葛恪立刻警醒过来准备返回,但他刚准备走就遇上了滕胤。
由于事情还不明朗,诸葛恪没有说实话,只是随便扯了个理由说自己腹痛,无法赴宴。
可滕胤却说:“您自出征回京后还未拜见过陛下,今日陛下设宴,不可不去。”于是诸葛恪又改了主意。
这就有点奇怪了,张约、朱恩能看出有问题,滕胤没道理看不出,而三国志中却说滕胤并不知道孙峻的计划。
胤不知峻阴计。(三国志滕胤传)
而吴历描述的版本则正好相反。按照吴历的说法,滕胤劝诸葛恪回去,但诸葛恪却说:“孙峻这小子还能干什么,无非就是在酒里下毒。”于是诸葛恪就自己带酒进去了。
吴历曰:张约、朱恩密疏告恪,恪以示滕胤,胤劝恪还,恪曰:"峻小子何能为邪!但恐因酒食中人耳。"乃以药酒入。(吴历)
从三国志后面的记载来看,诸葛恪确实是自带了酒水,这说明吴历有相当的可信度。
另一方面滕胤性格谨慎,陈寿评价他“遵蹈规矩”,韦昭也说他对奏疏特别注意,绝不委派他人,这样细致的人不会忽视这些不寻常之处。
而孙盛也提出,以滕胤和诸葛恪的关系,诸葛恪有大事不该瞒着他,更没道理因为他的劝说去冒险,这确实是中肯之言。
总之,这里吴历的说法更加可靠,滕胤应该确实是尽力了,无奈诸葛恪自寻死路,良言难劝。
宴席开始后宾主落座,诸葛恪怕宫中的酒有问题不敢饮用,孙峻一看马上顺着他说道:“您的病还未痊愈,自带药酒也是理所应当。”
见孙峻如此恭顺,诸葛恪彻底放下了警惕之心。
酒过三巡,孙亮按照事先安排悄悄退入内室。孙峻见时机已经成熟,于是借口如厕,脱去行动不便的宽大长袍,改着短衣。待他返回后则径直走上前来,取出诏书高声叫道:“天子有命,拿下诸葛恪。”
诸葛恪闻言大惊,想要拔剑,无奈没有身着短衣的孙峻行动敏捷,结果当即死于非命。
这时禁军闻讯冲入殿内,孙峻道:“天子有命,只诛诸葛恪一人。如今首恶已死,余者不问。” 禁军们立刻作鸟兽散。
诸葛恪还是太大意了,或许禁军将领都是自己的人,但前提是自己还有发号施令的机会。如果对手采取斩首行动,禁军们群龙无首之下肯定是树倒猢狲散。
玄武门之变时,东宫和齐王府的军队也进行过激烈的抵抗,但当尉迟恭将太子和齐王的首级扔出来的时候,他们就立刻崩溃了,二者道理是相同的。
诸葛恪死后,他的儿子诸葛竦和诸葛建想带着母亲逃往魏国,结果一齐遭到擒获。最后和诸葛恪的外甥张震以及党羽朱恩等被夷灭三族。而施绩、孙壹、全熙则发兵攻打诸葛恪的弟弟诸葛融。
施绩曾和诸葛恪兄弟有过仇怨,而孙壹则是宗室成员,应该是被宗室领袖全公主拉拢进来的,至于全熙,自然更是对叔母唯命是从。最终诸葛融被迫自杀,三个儿子也全被处死,琅玡诸葛氏诸葛瑾一系被灭族。
诸葛恪父子三人被枭首示众后引发数万人围观,骂声不绝。虽说诸葛恪倒算不上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但他因为自己的野心和私欲害得成千上万无辜士卒枉送性命,再加上他又有废立之心,确实大逆不道,因此最终落得这个下场倒不算冤枉。
其实除了进行军事冒险,诸葛恪并非无路可走。虽然他最开始根基尚浅,但通过改革已经收拢了一些人心,倘若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情况是可以得到改善的,只不过见效会慢一些。
然而这时诸葛恪性格中除了粗疏之外另一个弱点也暴露出来了,按照陈寿给他的评价就是“骄且吝”。
这是论语中的一个典故,孔子说:“即使才比周公,倘若骄且吝的话,那就不值一提了。”
对上级或同僚盛气凌人就是骄,对手下刻薄寡恩就是吝。这两点诸葛恪都占齐了。
他曾不顾尊卑和太子打嘴仗,又曾不敬尊长拿张昭开玩笑,此即为“骄”;而对手下小错大罚则体现了“吝”的一面,这些都让他的形象受损,于收拢人心大为不利。
总之诸葛恪执本身执政根基不足,性格中又充满了思虑不周的一面,这导致他急功近利,轻率冒进,将潜在的盟友推向了对立面,这也是他最后孤立无援的直接原因。而诸葛恪又矜己凌人,性格令人不喜,这一点则加速了他众叛亲离的过程,最终落得这个下场便不足为奇了。
诸葛恪死后,孙和失去了庇护,全公主再无顾忌,矫诏将其赐死,至此二宫之争才算彻底平息。
孙峻和诸葛恪之争是二宫之争的余波,这场持续了超过十年的纷争以太子党的覆灭和全公主的获胜而告终。
虽然作为一个女人,且又无太后之类的身份假城,全公主无法直接掌控权力,但她却通过控制孙峻做到了这一点,一度成为东吴政权的真正统治者,她的权谋和手段在历朝历代有干政野心的女子中都是佼佼者。
然而,二宫之争虽然结束了,但东吴的内讧却不会停歇。走上顶峰的全公主没能高兴多久,一个意外让她瞬间跌落谷底。